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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穆斯林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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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是温克尔曼在评论古希腊艺术时所说的,在艺术表现上,他极力推崇古希腊的雕刻。“静穆”艺术品的价值不在情感的发作,而在激情的凝炼,不是火山爆发式的喷涌,而是海底的静溢。《穆斯林的葬礼》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作品里面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但它却产生了震撼心灵的效果。

《穆斯林的葬礼》全文采用复线交迭的行文方式,一条以韩子奇的人生经历为主线——主要以“玉”来体现;另一条则以韩新月的人生经历为主线——主要用“月”来体现。双线并行,并在最后一章得以汇合,这样的行文方式使全书结构明了,从目录中也可以体现出来,同时又为文章增加了间离感,使得读者和作品有一定距离,既让作品中的人物有更大的展现空间,又增添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在这并行的线索内,作者为我们展现了梁家三代人不同的命运变迁,在这个变迁过程中,体现出了浓重的悲剧色彩。下面,我主要从其悲剧意义上来分析《穆斯林的葬礼》。

从题目中,我们已经可以大概感受到作品的基调:肃穆、悲哀。到全书的结尾,我们也已经知道了每个人的结局:死的死(韩子奇、韩新月、姑妈)、散的散(亲人、爱人、朋友),虽然有新的生命诞生,也有旧的成员归来,但那并不能冲淡生离死别带给人们心头的伤感。要分析其悲剧意义,大致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爱情悲剧、命运悲剧、社会悲剧。

第一,爱情悲剧。这是全书重点体现出来的内容,它主要表现在韩子奇和梁氏姐妹、韩新月和楚雁潮、韩天星和容桂芳这三组人物身上。

韩子奇作为家族第二代的核心人物,是整个家庭的顶梁柱。在那两条主线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家庭地位。在以他为主的那条线索里,他游刃有余,伸缩有度,获得了“玉王”的美誉;可是在以他女儿韩新月为主的那条线索里,他在家中似乎失去了主导权,什么事都由妻子做主,甚至在某些事上还得牺牲一些东西才能勉强如愿。“他甚至怨恨自己为什么摔而未死,还要亲眼看着用他的命换来的钱大办喜事?但是,这些,他不能说,不能让妻子知道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而这又让他太痛苦了”,这不禁让我们猜想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而梁冰玉成为这个家庭的禁忌也给了我们一些暗示。韩子奇和梁君璧算是因家难在一起,因国难而分离,在外漂泊的十年,他和梁冰玉产生了爱情。很明显,这并不能为社会的伦理道德所接受,但梁君璧却忍受了,这也就为以后的悲剧发展埋下了伏笔。韩新月和楚雁潮是师生,他们之间有共同的爱好和理想,互相吸引,相互鼓励,但如此相爱,如此般配的人却无法在一起,民族和宗教信仰是梁君璧反对他们的重要原因。纵然深爱,在传统压力之下,也只能做灵魂的伴侣。韩天星和容桂芳同样都是回民,可他们也没有得到梁君璧的支持,因为家庭背景差的远,达不到“门当户对”的要求。所以就算两个年轻人互生情愫,但因为母亲从中作梗,他们也只能带着对彼此的埋怨生活着。在韩天星得知一切之后,他无处可诉,无人可说,最后只能接受现实。

这三组人物的悲剧命运,无一例外地都受到了梁君璧的反对。梁君璧作为这个家庭的实际掌权者,操控着每个人的命运。她是中国传统社会中封建家长的代表,她尽自己的努力维护着家庭制,即使要为此而奉献青春,忍受孤独。

第二,命运悲剧。这个主要表现在两条主线的主人公身上,他们同命运积极抗争,寻求更好的人生理想。韩子奇的一生,是因玉而生,因玉而死的一生。他对玉的天赋以及后天努力让梁家得以发展,但他对玉的偏执,让他过得很辛苦。玉和女儿是他情感的全部寄托,也是他的软肋。最后,成了玉的“奴仆”,并因此险些丧命,女儿的离去击溃了他最后的生命之弦。“他那痉挛的双手紧紧攥着蜡烛,怀着忏悔也怀着遗憾,怀着恐惧也怀着希望,战栗着向黑暗中走去……”韩新月从出场到结束,都给人的是一个阳光,积极的形象,她成绩优秀,家境优越,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还有关心她的老师同学,这样完美的人生不该有任何烦恼,但母亲对她的态度,让她产生了怀疑,身体的孱弱也让她的理想止步了。她没有体会到像记忆中幼时拥有的那种母爱,而她在这个家庭中的爱因为少了母亲真实的表达变得内心忧郁。爱情遭到母亲的反对,病情越发严重,一朵还未完全开放的花朵就要凋零,怎能不让人心生哀伤呢?

除了这对父女,《穆斯林的葬礼》中还塑造了很多具有悲剧色彩的人物,如梁君璧,她是这个家庭的实际权利者,但她同样也是中国传统大家族妇女的代表,是一个真正的穆斯林。“她潜移默化地学着妈的样儿,也是祖祖辈辈的穆斯林妇女的样儿,把心中的愿望融进虔诚的信仰,把要说的话说给造就万物、无时不在的真主听”。她的婚姻不是因为爱情,更多的是责任,她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家庭,丈夫和儿女。隐忍是中国传统妇女共有的特点,不管经历什么,他们都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而自己的感受总是会被忽略。梁君璧面对丈夫和妹妹的结合,纵然很愤怒,但她为了梁家的面子,为了梁家,还是选择了容忍。她作为穆斯林,对于宗教信仰也是很虔诚的,她每天坚持做礼拜,恪守穆斯林的规矩。梁冰玉,一个具有接受了新思想,具有反抗精神的女性。她的存在应该是为全书带来新鲜血液的,但她因为爱上了姐夫而不被社会,家庭所接受,她被迫离家,在外漂泊。韩天星,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国男人形象,他对于自己的命运心有不甘,但他的反抗是无声的。他对于爱恨的表达都很隐晦,最后只能在无声中接受命运的安排。姑妈,一个真正的悲剧人物。她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丈夫和孩子是她的全部,但是战争让他失去了他们,她的前半生是以丈夫和孩子为主要依靠,后半生又以梁家为主要依靠,她任劳任怨,默默付出,也是这个大家庭的润滑剂。直到最后猝死,也是牵挂着新月。作者并没有用太多的笔墨描写这些人物,但寥寥几笔就足以发挥该人物的作用。

第三,社会悲剧。《穆斯林的葬礼》讲述的是回族一个家族三代人不同的命运变迁,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人们对于民族、宗教问题的认识还没有今天这么深入,所以很多问题还存在着对立,少数民族和汉族的相处也没有那么融洽。书中讲述了回民梁家三代人不同的命运变迁,他们生活、成长、奋斗在北京,那就避免不了与汉族人的接触。作者在书中表现了很多回族风俗汉化的情节,同时也表现了民族歧视问题,不管是在哪条线里,都有体现。“哼,还是个小回回”,“哼,就会吃饭,功课勿来事,还不如人家少数民族来得个灵”。除此之外,还有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对峙。“对峙”不是指两种文化的绝对对立,而是指现代文化对于传统文化的冲击,现代思想对于保守思想的冲击。

除此之外,《穆斯林的葬礼》中最大的一个特色就是作者采用极其朴素的语言,为我们营造了一种庄严、肃穆之感,用平凡的笔触写出了穆斯林文化的精髓。书中有对婚葬仪式的详细描写,让我们如临现场。婚礼仪式和汉族传统的相似,从订婚到礼成,需要很多程序,现在虽然简化,一些必要的环节还是保留下来了。穆斯林的葬礼,就像是在寺庙里听到的木鱼声,会让人心里肃然升起一种敬畏感。书中对于梁亦清和韩新月的葬礼给了详细的描述,这两场葬礼,作者用了不同的笔调来描写。对于梁亦清,她更多的是讲述,从韩子奇的角度来讲述对于师傅的感情,“师傅一辈子琢了无数的美玉宝石,到最后两手空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三十六尺白布裹身,就是一个穆斯林从这个世界上带走的全部行装”,“阿訇面朝西方,站在亡人的身旁,为他祈祷,祝愿他一路平安,早入天园”。而对于韩新月的葬礼,里面有了更多的情感描写,葬礼仪式也更详细。“经声诵起来,那是对亡灵最后的送行,对死者亲属最后的安慰”,“穆斯林的祈祷不需要任何音乐来伴奏,它是对真主没有任何扰动的静默,它以特殊的形式而永垂不替,以庄严的站立去感觉真主的真实存在,去沉思他的伟大、光荣和慈爱”。

“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着这琴声,如清泉淙淙,如絮语呢喃,如春蚕吐丝,如孤雁盘旋……”梁家新的一代已经诞生,那么悲剧也该结束了,新的生命又有了新的希望,一切也都会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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