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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大茶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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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那首有点惆怅又有点落寞的《故乡的原风景》,这首曲子带给漂泊在异乡的游子是隐隐的心疼。也因此想念故乡,特别想念父亲,想起父亲就想起了他的大茶缸。

小时侯,家家都不富余,那喝茶喝水的杯子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在我的家里,只有父亲才有专属的茶杯。父亲喜欢喝茶,泡茶的杯子是一只能装750毫升的大洋瓷缸。母亲一直以一种仰望的姿态对待父亲,常常教我们要关心体贴父亲,因为全家都得靠他吃饭。所以,母亲每天早早起床,为父亲烧水泡茶,然后才为全家人做早饭。父亲的茶缸虽然不是保温杯,但一年四季里面的茶水都是温温的,父亲因要顾及我们要喝,常常交待母亲放很少的茶叶。

父亲是威严的,但他从来没有揍过我们,反而是被黏得要命的母亲用竹条子揍过。虽然父亲从不揍我们,只要他一瞪眼,几个娃就吓得躲在门背后。惊恐的躲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出,但父亲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小。

的确,小时侯的我们特别调皮,除了杀人放火和上房揭瓦,其他淘气的事儿都干过。每次在外面疯跑回来,端起那温度刚好的大茶缸一顿猛灌。两三个娃子接二连三的一喝就把茶水喝光了,喝最后的还把嘴里的茶叶又吐回茶缸里。母亲看见了,就提着竹条子追我们,一边追一边骂:“一个二个的兔崽子,你喝就喝嘛,喝到嘴里的茶叶还又吐回茶缸里,这埋汰样。让我逮到打烂你们的屁股。”母亲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愤怒模样,竟还惹得父亲反解着手笑咪咪的劝母亲莫追了,这些娃子如脱缰的野马,哪能撵得上呀?母亲正好是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直骂父亲是一个糯米老头,子不教父之过。

还记得有一次过年时,父亲从很远的地方挣钱回来。那年似乎挣了不少钱,带回来好多的糖果,还有好大一包蛋黄元饼干,还称了好大好大的一块肉。隆冬的年夜,因有了那么多好吃的变得格外的温暖。父亲帮着母亲准备着年夜饭,哥哥带着我和小妹一会儿吃几块饼干,一会儿吃一块糖果,然后闻到了肉香又溜进厨房抓几块肉吃。吃完饼干口干了,又去找父亲的大茶缸喝水,嘴里的饼干渣顺着茶水游进了茶缸里,吃过肉油油的嘴一喝又惹得茶水一片油汪汪的。如神探一般的母亲又发现了我们的淘气,提着灶前的柴火棍又追我们,父亲则温和的拉住母亲不要打我们:“当家的,大过年的哪个还要打娃儿嘛,一会惹得哭嘻嘻的不好呀。自家的娃喝就喝嘛,细娃儿的嘴巴又不脏,掉点饼干渣在里面有啥子关系嘛,还增加个香味。”母亲说:“一个茶缸里,又是吐饼干渣,又是肉沫渣,我看你怎么喝。你一天到晚竟装好人,就让我唱黑脸,再不管这些兔崽子就要上天了。”父亲则笑着说:“茶里有饼干的香味,又有油花花的香味,这很好喝呀,就当是西藏的酥油茶。

父亲的茶缸所遭受的可不止这些,记得更甚的一次,父亲说他在单位吃过一种很好吃的拌面,这拌面首先要备花生酱,辣椒花椒等。父亲做的这种面特别特别的香,我们每人照样是吃得肚皮圆鼓鼓的,嘴巴辣得红红的。每个人都被辣得‘咝咝咝’的到处找父亲的茶缸。父亲的大茶缸里的茶水永远都是温度刚刚好,捧在嘴边又一通猛灌,嘴角的花生酱,嘴里的辣椒花椒,又被游进了大茶缸里。父亲依然是笑咪咪的,待到我们喝够了,他才慢慢端起来喝。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岁月的年轮如车轮一样,把父亲带去了天国。每每想起父亲,我都在想,当年的父亲是怎么容下我们在他的大茶缸里的胡作非为的?他又是怎样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喝下那些甜酸苦辣麻的茶的?

父亲的大茶缸被存放在厨柜的一角,上面满是尘埃,大茶缸上面的烤瓷被岁月蹭得一片片的剥落,它静默的待在那里,凝望着我们这一群早已经长大的孩子。大茶缸记载着父亲默默的爱,也包容了孩子的淘气,这份爱如大山一般的厚重。

如果有来生,我还当父亲的孩子,不再弄脏父亲的茶,让父亲喝一口爽口的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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