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

腊月二十九

腊月二十九日，人们忙忙碌碌准备着过新年。我先生说：富人是过年穷人是过关呀。因为收入不高，我们过年是不怎么回故乡的，那么多亲戚，哪有空手走动的道理。

今年还照以往去看王局长，是王局长给我先生调动了工作，虽然挣钱也不多，但总是相对稳定一点。这几年，年年去看望，王局长夫妇从没有说过，明年就不用来看了的话。

我先生说，王局长家里不知有多少钱，还在乎咱们这点礼品呀，人家也是不好意思不让咱去家。

我们走进王局家，王局的小孙子正在客厅玩耍，偌大的客厅比我们的家还要大。外面是大雪纷飞，朔风刺骨，王局家却温暖如春。一大盆一大盆的花，有的开得正浓，有的含苞待放。有粉色有紫色有绛红有淡黄。这些说是蝴蝶兰，那些是茶花。这是杜鹃花，那几盆是水仙。还有金桔果实累累。还有发财树啦，滴水观音，还有一大蓬的绿，说叫“一帆风顺”，更有的花草局长夫人也叫不出名字……这里简直是植物园呀！我先生给了那小孙子一百元，说给孩子“压压岁”，孩子眉头一拧，问，怎么才一百块，都是给三百五百块哪。孩子说，上午我在这里玩总共得了三千多块钱呢！

我们一时呆窘，局长夫人赶紧说：这孩子真不懂事！

告辞出来，走到大门外，一阵寒气扑来，雪花呼呼横竖无序地批在脸上。院里院外停满了高档轿车，连门卫都是矜持的。

我们走在街上，这大雪天的夜晚倒也很美。我先生长长吁了口气，说：真好，空气新鲜，在他家里真拘束啊！

我俩笑着一边走一边打起了雪仗，他平常工作很忙，压力也大，难得这轻松的时光。

转过街角，尽管白雪反光，还是有黑暗的角落。在角落里，一位老人在雪地上铺了一块黑色的脏兮兮的麻袋片，他穿着旧的军大衣躺在麻袋上睡着，旁边放着一个罐头瓶，玻璃再怎么折射，也依然看得清里面没有几块钱。我先生跑过去放了两块钱在瓶子里，一边哈着气，一边说：谁家的老爷子，真可怜！

蓦然回首，窄窄的小路对面就是派出所。再走几步是一家灯火辉煌的大超市。

伫立在街头，在茫茫风雪中。看着满眼的楼房屋宇，一排排，一幢幢。高楼上无数窗口映出斑驳陆离的灯光，又忽而觉得像五彩的垃圾。

虽有广厦千万间，但依然有寒士无立锥之地。

我执着爱人的手，在漫天飞雪中，相携着回我们的小屋去。

二○一五年十二月三日 贺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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