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繁华（2）
新学期开始不久，那张卡上又多出5万块钱。我迫不及待地冲进你的办公室，正要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不顾我的感受一次次地践踏我的自尊时，房间里空空如也。秘书小姐告诉我你在医院陪孩子。我满腔怒火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你熬红的眼睛和倦怠狼狈的样子，在疲惫中你露出了惊喜：丫头，你来了啊，孩子昨晚发高烧，迷迷糊糊地一直要找姐姐。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你学习忙，怕打扰了你。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一个人看待。我歇斯底里了。我看见你的眼神黯淡下去，但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以后挣到了连本带利还给我就行了，傻丫头，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的。孩子怎么样？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他红红的脸蛋上还残留着泪珠。好多了，医生说打完点滴就没事了。那天我们一起回家，看到孩子在你和我之间快乐地蹦来蹦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能和你一起分担忧愁或者喜悦，我都觉得满足。
以后没事的周末，我就会去你家陪孩子，而在此时我更期待和你的见面，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心里也觉得踏实。让我欣喜的是，你也在周末常常回来陪我们吃饭。连家里的阿姨都奇怪地问我你为啥最近回家次数多了。我在心底多么渴望这是因为有我的原因啊！孩子的性格也一日日地变得开朗，每当我们一家人坐在宽大的玻璃与实木相结合的饭桌上，伴着柔和的灯光共进晚餐时，总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动在心里，我是多么眷恋那样的氛围啊！
研一快放假的时候，我报考了国家司法考试。每天都忙碌地泡在图书馆，很少有时间再去看你们。有一天，我翻开用来占座位的那本书，一页纸轻飘飘地滑了出来：为什么总是那么忧郁，期待分享你的故事，下午6点操场边的小树林见。一个默默关注你4年的男生。我抬头看了下四周，所有的人都在埋头学习。怀着好奇的心理，我如约而至。
夏天的夕阳把树林染成了绚丽的金黄色，林中一排排的木椅子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对捧着书本在谈情说爱的情侣。我看见一个清秀帅气的男孩站在那里，他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却又隐藏着男孩少有的坚决，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鼻梁坚挺，好似从中透露着一股倔强的个性。
我走过去：是你给我写的纸条吗？嗯。他点头。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他坦率而直接。我笑了：两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哪能谈得上喜欢呢？不，我认识你已经4年多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总是坐在离你不远的座位上，对于你，我已经很熟悉了。也是因为你，我放弃了考别校研究生的机会，上了本校刑侦专业的硕士。那是你的选择，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点恼怒。和你是没有关系，但是我愿意。你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我能和你一起分享你的快乐与忧愁吗？不能，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坚决地说。
我当时心里特别悲壮，明明知道自己的心里再也不可能容得下别人，为什么还要耽误一个有志青年的大好前途呢？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头也没回，决绝地走了。以后的许多天里，他帮我占座位，买早餐，一直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学习。日子在平静中泛起了波澜，他的爱让我沉重地喘不过气。成绩出来的时候，我顺利地通过了考试。那天我约他吃饭，就在学校隔壁的餐厅，我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放弃的时候，你进来了，看到我们惊喜中闪过一丝失落：丫头，你也在这里吃饭啊？这是你男朋友吗？我唬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嗯嗯啊啊地咕哝了半天。
之后的好几天我都在心神不定中度过，我不想让大叔你误会，但是我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那个周末你打电话叫我：丫头，来国贸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我在那里等你。下课之后我匆匆赶过去，在浪漫温馨的餐厅里，乐队合奏着舒缓的曲子，你坐在靠窗的位置，柔和的灯光打在你棱角分明的脸上，白底蓝格的衬衣显得那么优雅、帅气，我的心跳加速，站在远处看你很久，舍不得去打扰你我之间的宁静。你看见我：快进来，傻丫头，愣着干什么？
我乖乖地在你对面坐下，鸟瞰这个城市繁华绚丽的夜景，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夜幕中诡异地闪烁着，黛青色的天空在城市五彩斑斓的映射下显得华丽而神秘。室内温暖和谐的氛围，让我幸福得几近窒息。我隐隐觉得这是自己生命中最奢侈的繁华，我真的舍不得这样消耗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害怕这种不真实的幸福，会在瞬间消逝。丫头，怎么不说话？点你爱吃的，今天为你庆功。我有什么好祝贺的？让您这么破费？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傻丫头，这么多年像头小牛一样地生活，终于取得了不菲的成绩，还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我心里很高兴。今天专门选在这儿，要为你举行成人礼，呵呵。你还是那样爽朗的笑声。你不点的话，我可为你做主了！
你点了各种海鲜，好多特色凉菜，我怎么阻止都无济于事。还要了瓶红酒。那天其实我们都没吃多少。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又一次浪费了，我真的都没来得及心痛。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心都碎了。饭吃完的时候，大叔你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让我闭上眼睛，当那对美轮美奂的戒指放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我傻傻地以为自己等了这么多年，您终于知道我的心事，而且您也是和我一样一直在爱着我。
可耳朵却听到了你让人心痛的声音：丫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祝贺你考试过关，请你把带钻的那个留给自己，另一个交给你心爱的男孩，这是大叔我送给你们的定情信物。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又下来了：不是的，不是那样的……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想一下子扑进你的怀里，告诉你，我最爱的人其实一直都在眼前。可是在那个地方，我真的没有勇气，我哭着跑出了被幸福的光环围绕的那个时刻，跑出了多年来自己一直在做的那个童话般的梦境。
从那以后好多天我都没去过你家，我以为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常常在夜里会莫名地惊醒，恍恍惚惚地我一个人走过了许多日子，我能感觉得到那个男生无处不在的目光，可越是这样，我越是烦躁，我用世界上最残忍、最恶毒的语言让他走，可是他却一直都跟在我身后。
我觉得自己神智模糊，倦怠乏力，累得快撑不下去了。而你的影子在我心里浓了又淡，淡了又浓，怎么挥也挥不去。那天下午我正百无聊赖，接到你儿子的电话，他哭着喊我：姐姐，你过来陪陪我，我一个人好害怕。我赶紧跑过去，看见他小小的脸蛋瘦了一圈，满脸都是泪痕。我心疼地抱住他：怎么了？发生啥事了？奶奶死了，我好害怕。孩子紧紧地抱着我。大叔，在那一刻我好担心你啊，我知道你肯定伤心欲绝，一个个的亲人离你而去，你的心要怎样才能承受得起呢？我抱着你的孩子，看着他酷似你的脸庞，我好疼惜，给他讲故事，陪他睡觉。
半夜的时候，你回来了，跌跌撞撞地进了家门，满脸黑黑的胡茬，头发也没有打理，显得疲累沧桑，衣服也没换就躺在沙发上。看到你这样，我是多么心疼啊！我想起3岁的时候，有一天父亲脸色蜡黄，被一大帮人抬回来，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的，家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我在角落里听见好多人在安慰母亲：人都走了，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啊！你哭伤了身子，姑娘咋办呢？我的心充满了恐惧，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母亲和我相依为命，靠她一点点下岗工资在养活我们。每次看到她被岁月侵蚀的容颜，我都下定决心要好好赚钱，早早养家。
虽然许多年我已经淡忘了那些事情，可今天我好像又看到了3岁时的那一幕，因为我又一次面对死亡留给人们窒息般的感觉。我上前抱住你，看到你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真的是又悲伤又喜悦，第一次我终于能为你分担一点点的伤痛。
在那之后，我没事了就去帮你接孩子。周末，你常常带我们去你的农场，我教孩子喂鸡、喂鸭子，在菜地里摘黄瓜、西红柿、辣椒，有时候也参与许多体验生活的幼儿园小朋友们的游戏，看着孩子兴奋地像鸟儿一样，你也在远处露出了久未见到的笑容。我有时候就出现了错觉，常常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曾经过过这样温暖幸福的日子，难道是上辈子我们就曾有过那样一段未了的情缘吗？
就是那一次，我们正在菜园里摘黄瓜，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急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孩子的身上，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成落汤鸡了。在那一刻，我看到大叔你怜爱的眼神：傻丫头，你感冒了怎么办？我故作勇敢地拍拍胸脯：我体质好，从小都不感冒。你赶紧拿干毛巾为我擦头发上的水珠，帮我找了几件宽大的T恤衫，当穿上干燥的衣服，我闻见了你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心里暖暖的。
当我再次站到你面前，你捏捏我的鼻子笑我：真的像一个帅哥呢！我看着你的眼睛，满满的全是爱。我不顾一切地扑在你的怀里：大叔，就让我照顾你们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感觉得到你的震撼，因为在那一瞬间你紧紧地抱了一下我。但随即，你便笑了：傻丫头，说什么呢？你还有更好的生活呢！怎么能陪我一个老头子？我比你大二十多岁呢。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原来在你心里没有我的位置。
研二的一个下午，你打电话叫我过去，当时我正在图书馆学习。急匆匆地跑出去，看到你的车停在门口，孩子也在，我觉得很诧异，你从来都没有主动带我们俩出去玩过。看到你严肃的表情，我没敢问。到一个豪华的酒店门口，你拉我们进去。在一张偌大的桌子前，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虽然保养的还算好，但岁月在她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的细纹，化了精致的妆容也难掩松弛的脸部肌肤和很大的眼袋。
看到孩子，她激动而小心翼翼，轻轻地伸出手叫孩子过去：孩子，长这么大了？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但是孩子一个劲的抱紧我：姐姐，她是谁啊？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你们坐，坐啊。你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我看见大叔你拧成疙瘩的眉头，迟迟都没有说话。你不说，我权当是你的那位了？那个女人不依不饶。你胡说什么呢？我看见您生气了。
那顿饭吃得特别不自在，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扮演着一个很没面子的角色，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再抬头看您，大叔您只顾喝酒，饭一口都没吃。两瓶红酒喝完了，您起身结账。我看到你蹒跚的步履，赶忙带着孩子陪你一起打车回家。黑暗中，你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紧紧地抱着你，那一夜，你再没有拒绝我，在大叔您最失意、最不清醒的时刻，我把自己给了你。当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我醒了，看到您惊诧的眼睛和慌乱的眼神，我抱紧你：大叔，就让我来陪您和孩子吧。在那一刻，我知道你再也不会拒绝我了。你把我的头放在你的胸前，轻轻地摩挲我的长发：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呢？
自从那天，你常常接完孩子就在学校门口等我，我看见身后那双盯着我的眼睛，那样失落，那样无助。当我下课后兴冲冲地准备去找你的时候，他忽然站在我眼前：为什么要拒绝我？你管不着，你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我等了你那么多年，难道你就为了一个有孩子的老男人拒绝我？那一刻，我的心痛了，而他的脸上也狠狠地挨了一个巴掌。那是我第一次打人，而且是等了我5年多的一个男人。看着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我头也没回，决绝地走了。我知道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开始自己的人生。
研三毕业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当我看着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的母亲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我知道母亲的心很痛。虽然她一万个不同意，但是她在无数个煎熬的黑夜里辗转反侧后，最终尊重了我的选择，因为只有她才最了解一个从小就没有父亲的孩子是怎样地渴望父爱般的感情。
我们结婚后，你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给了我和孩子，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片段。我们一起去了许多名山大川，一起去看日出日落，在三峡上泛舟，在西湖上仙游，有时候我都幸福地不敢呼吸，觉得这一切来的太不真实。有一天吃过晚饭，我靠在你的臂弯，看孩子开心地在阳台上玩耍，觉得日子就像蓬松的棉花糖一样慢慢地消融在无边的甜蜜中。夕阳的余晖从落地窗前斜射进来，房间里弥漫着无边的温馨和浪漫。我告诉你，真的想去一个安静的小城走走，并不在乎那里有什么名胜古迹，不介意小城高高低低的街道，只要有你和我就好。在那幅烫金的油画里，我的声音空灵而轻盈，或许只是无意地想为这幅图画配点台词，而你却把它烙在了自己的心底。
孩子放暑假的那天，你拿回来两张机票，让我收拾下跟你去一个地方。当飞机在棉絮翻飞的云层里轰隆隆地驶过，我的心里充满了忐忑。因为我害怕人山人海的纷扰，害怕旅游景点里人们争相拍照前拥后挤，让我们无处落脚。这些年和你一起见太多了这种热闹，我的心真的渴望宁静平和。
而出乎意料的是，一下飞机扑面而来的竟然是无边的鲜花，整齐的绿树，还有风格别致的矮小建筑物。行走在这座城市，就像徜徉在花园之中，神清气爽，风景宜人。我不自禁地拉紧你的手臂，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尽情地深呼吸。看着没有几辆车驶过的干净清新的街道，我感叹原来人间还有这样的一片净土。你带我住在自由左岸的海景房，每天早上推开窗户，沐浴第一缕阳光的爱抚，大海恬静地一下子平铺在眼前，微风吹来咸咸的海水味道，我贪婪而忘情地去看，去感受这一刻的宁静。你轻轻地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我的腰，你的下巴枕在我的肩头，把脸埋进了我的长发，能感受得到你扎扎的胡茬和温热的呼吸，痒痒的特别舒服。心中有暖暖的东西在不断涌动，原来我也可以这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傍晚，夕阳给大海穿上一袭华丽的金色晚礼服，出席于这个没有多少人参加的聚会。你牵着我的手，赤脚走在国际海水浴场的沙滩上，感受沙子抚摸脚踝的温情。那一刻，你捧着我的脸，曾许诺要给我一世的繁华。而我，不敢去奢望，不敢去挥霍属于我们俩的这份让人窒息的幸福。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陪着我走过一生的旅程，哪怕每天都过平淡如水的日子。
这座位于黄海之滨的城市，让我的心充满了感动。你说要带我走进幸福之门，当那个20多层楼高的矩形大门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我的心跳加速了。大门造型奇特，屹立在黄海海滨，一边是风景如画的城市建筑，另一边是浩瀚无际的大海，从这里走进去，犹如从大海直接进入了威海城市的大门。那个时候，你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一定要幸福。我们站在幸福门最高层的观景台上，看威海一望无际碧蓝碧蓝的海水，蓝是那种宝石蓝，高贵的色彩，流动的画面，显得特别有胸怀、有风度、有灵气；碧是那种一望到底的碧，有气质、有矫情、有魅力；看过那么多的海，在这里看海，我看到了最温柔多情、风姿绰约的海。而你，就是我心中那一汪最最碧蓝的海。我可以任性、可以矫情、可以蛮不讲理，而你总是用海一样的胸怀在包容我、呵护我。我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幸福平安地度过一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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