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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大杂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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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的大杂院 】

昨夜梦里我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外婆的大杂院。那古朴简陋的房屋,青砖灰墙的院落,院中那棵茂密高大的歪脖子杨槐树,以及在树下跳跃捕鼠的大白猫,我和姐姐躲在外婆种得向日葵后面,装作没听见妈妈地呼唤,却看见外婆拖着裹了的小脚颤颤巍巍地走向花坛,准备采摘地里新鲜的马齿苋和香葱,忽地头上飞过几只灰背大白鸽,咕咕咕地叫着倒吓了我一跳,我和姐姐急忙偷笑着从向日葵后面跑出来奔向外婆,可外婆却一闪不见了,我惊醒着才发觉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我亲爱的外婆早已去世了,外婆的大杂院随着城市的规划建设也早就淹没在高楼大厦中。我这才明白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那熟悉而又遥远的童年时代,可外婆的大杂院却永远埋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因为那里曾是我儿时的幸福乐园呀!

那时父母都在郊县的工厂上班,工作繁重而忙碌,无暇顾及我和姐姐的生活,因此我和姐姐都被送到城里外婆家。六七十年代,城市的建设步伐根本不像现在这样快速,高楼也很少见,大多是老城区的低矮平房。外婆住在一所四合院里,据说是一位张姓大地主的私产,解放后张家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可他的后人却逐渐没落没甚么经营,于是就把这院子拾掇拾掇一番用来出租,收点租金以维持生计,张家的后人也住在里面。院子外面有一道长长的古城墙,旧时是用来打仗时抵御外来敌人的,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望就是美丽平静的沱江河,因此又称这里为“城墙滨”,什么称呼无所谓,只是听说和地主同住一个院落心里很是稀罕,倒想看看地主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和传闻中整天手里拿着一根皮鞭随便抽打家里干活的长工,或是半夜学鸡叫折磨人的“周刮皮”一样,当然这都是儿时的幻想,现在都已是社会主义了地主都被打倒了,人民早已翻身做主人长工更是寻不到了。

走过长长幽静质朴的城墙,爬上高高的石楼梯,一座古朴简陋,雕花镂空的灰色大院子就在我眼前。推开“吱吱钮钮”作响的黑色大木门,仿佛让我感觉似乎走进了某个神秘的地方,院中地下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岁月久了,石板好多都已烂掉裸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院子里连外婆总共六户人家,其中就有地主家,院中有一个公共水管,各家都在此用水,洗衣,洗菜。长长的水沟从院中绕上一圈后正好拐到外婆门口从那里流出,流进地下流向沱江河,让我惊奇的是水沟里竟然飘着长长柔柔的水草,上面还附着许多黑色的小蝌蚪。外婆慈眉善目,没什么文化,旧式女子,一双裹了的小脚走起路很是缓慢,她终日操劳着全家人的衣食,于是这个大杂院就成了我和姐姐自由玩耍的天堂。院子墙角外婆让人垒了一个大花坛,种了几棵向日葵,几株

蓖麻子,撒了一圈马齿苋太阳花,边边角角栽了许多香葱和大蒜头。我最喜欢在花坛里掏蟋蟀挖蚯蚓,常常把土刨得四下飞散,有一次为找金龟子竟然惊跑了一条菜花蛇,可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院中有棵歪脖大洋槐,树枝高大粗壮,枝叶茂密,夏季,白色的槐花一串串地吊在上面,惹得蝴蝶和蜜蜂四下飞舞,我和姐姐用竹竿打下一串槐花,不想却惊跑了树上睡懒觉的地主家的大白猫,我俩就这样把槐花放进嘴里嚼着,满嘴沁香回甜很是好吃,院子大门口上面还有一个燕窝,年年春回燕子都飞来这里生儿育女,外婆说有燕子的地方就是块福地。雨天,屋檐下的水珠滴落将青石板洗刷得光滑洁净,外婆用纱布缝了一个网兜,我用它在水沟里网水草上的小蝌蚪,用盆装了喂上几周,看着它慢慢褪去尾巴长出前后脚变成青蛙的模样,某天早上醒来一看,盆里的小青蛙通通不见了,不由得哇哇大哭,这时外婆就会说,它不会跑多远,明年水沟里还能见到它们的。院子的另一角就是地主一家,一年四季都关着窗帘子,可地主婆还不是每天出来买菜洗衣,有时在院子里碰上面了还会和外婆说上几句话,语气温柔面带微笑,一点也看不出“地主”的恶气,看见我总喜欢摸摸我的头笑眯眯地说,这不是唐家阿婆的孙女吗,可不淘气得很哟!打这以后我也就不再害怕她了。我还喜欢吃饭的时候端着碗满院子乱窜,那年月家家的伙食其实都差不了多少没什么油荤,看见我来了都往我碗里夹菜,外婆总说我是个“小讨饭”的,再不然我就坐在高高的门坎上,望着花坛里小脸盆大的向日葵,想着下个月是不是可以让外婆将它摘了给我和姐姐吃。吃过晚饭,没什么消遣,家家户户都端着小板凳,摇着大蒲扇坐在槐树下乘凉闲聊,花坛里的纺织娘和蟋蟀不停地吵闹着,似乎是开着大合唱,我躺在凉椅上听着大人们的闲谈,眼睛却望着深邃的夜空,那上面繁星点点,让我幻想着牛郎和织女下凡来到人间和我做个伴,不知是谁家的收音机调着最高音量放着川剧,锣儿鼓儿帮腔地四下混合着,猛得把我从遥远的夜空又拉回了现实的大杂院。

那一年沱江河涨大水,城墙下的河坝街都已淹上水了,河面上浮桥早已拆了。我和外婆站在城墙上望着已经淹到城墙下的大水,我害怕极了,紧紧地拉着外婆的手,外婆却说,别怕,有燕子的地方是块福地,果然,大水在城墙下盘旋了三天终于还是退去了。后来,城市建设加快了步伐,外婆的大杂院也被拆迁修成了居民小区,外婆和大杂院的人们还有地主婆一起都搬进了宽敞的两居室。当然站在阳台上还是能望见美丽的沱江河,再后来,八十九岁的外婆无疾而终,我们也离开了美丽的沱江河来到成都这座陌生的城市。不管后来的岁月如何变迁,日子如何困惑,生活里有多少的不如意,我总是会想起那一年沱江河涨上大水,外婆拉着我的手站在城墙上的大杂院前,望着波涛汹涌江面宽阔的河水说的那句话——别怕,有燕子的地方是块福地,什么困难都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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