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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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一棵树,一棵白杨树。

因为这颗树我懂得了冬天,懂得了生命的孕育与生长,衰老与再生;以至于生命的张扬与沉深,喷发与积累。对冬天有了一种特别的憧憬。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每读朱自清先生《匆匆》,真的感觉到了时光的匆匆,感受到了周而复始的匆匆之声。这全是我家阳台外那棵白杨树的缘故。我家住五楼,一搂粗的白杨树树冠就在阳台的玻璃外轻轻滑动,枝桠摩擦玻璃,好似一个朋友的声声问候。

我是五年前搬到这里来的,这棵树在当年的夏天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怕它把我家的玻璃划破。及至到秋末我发现这棵树有一些通灵了:风吹时候,干枯打卷的叶子哗啦啦掉落,发出一种悲怆的声响。到了大雪节令,萧萧寒风几乎将树木全都剃得光秃秃的,没了一点绿色,让人感觉如同天上没了太阳,人间茫茫苍苍,陡升惆怅。蓦然,有一天我窥见光光的枝头上,枝枝丫丫掉了叶子的地方,都诞出了芝麻粒一般的叶蕾,虽然那么娇小羸弱,但她们趴在枝头,咬定枝丫,沉着淡定,冷静坚贞。那么的成竹在胸!寒风吹来,她们抖索了抖索,把身体悄悄地伸长。她们探着黑褐色的头颅,任北风呼啸,冰雪如蛰,随着太阳的升起与夕落默默地伸展,慢慢地发变,我做饭时候她的头有了针鼻粗;待我过了一些日子再看她时,她竟如一粒向日葵籽那般胖大了。她们一天天壮大,为来年的繁茂不停地积累,不断地准备!

由此,我明白了:树上的叶子,并不是被秋风或者寒风扫掉的。他是被新的绿色、新一代生命给拱掉的。确实是拱掉的!她挺着毫不起眼的身躯,冒着鞭一般的严寒,顽强地生长。当日历一页页翻过,倏忽到了除夕,当我看完春晚,意犹未尽,站在阳台上,眺望漫天的焰火时发现,叶蕾竟在忽明忽暗中又有了重大发变:如同一颗颗花生米大了;春节假日结束,当我上班后和同事们觥筹交错带着微微的醉意回来时候,她竟像女子的小指那样大了。浑身毛茸茸的,头顶涨开,绽露青色,如一个俏女子惬意的笑容!哦,春来了,春到了 !原来,冬天不是没有绿色,没有希望。而是在孕育绿色,孕育希望。冬天的深刻在于她胸有成竹的不动声色。智者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听到了春的脚步;听到了春在唱歌。清丽悠扬,动人心魄。我听到满树的绿色哗啦啦作响。繁华璀璨。这是一个崭新的季节,又一个春的盛宴。

我喜欢冬天。当春天开心地笑着走进我的眼帘时,我一定会看见:在杨穗坠落的地方,湛绿湛绿的叶子正张开小嘴,和着春风高声齐唱。歌唱一个新的开始,歌唱一种新的到来。然而,我再不会看到这棵杨树了;再也听不到这棵杨树歌唱了。因为它太过巨大,太过惹眼,在一些人的反复要求下,有关部门今年秋天把她锯掉了。锯她时候我在楼上听到了她一声声嘶鸣……

让人欣慰的是,在这棵杨树旁边新栽了一棵银杏树。一棵在全国各地都司空见惯的那种银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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