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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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了三年了,每次想起,我的心还总是不由的抽泣。昨晚深夜,梦见在老房子里,我和几个亲人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我吧头低低的伏在地上痛哭着,忽然看见父亲站起来走向我,责怪:“你都这么大了,还哭哭泣泣的,再不能伤心了.”我哭着说:“爸,你受了一辈子的苦,还没享几天福就走了,还病了三年......”

我哭醒了,满脸是泪,仍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仍由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的流淌着,流淌......想念父亲,感激能与父亲在梦中相见。

父亲高大干练,六十多岁时仍然容光焕发,头发虽然有些花白,但却向后顺理的梳的很精神,一身蓝色的中山装,无论新旧,永远是那么的干净整洁。父亲走路永远都是抬头挺胸,大步流星,显得那么的自信而神采奕奕 。

父亲教了三十多年书,听母亲说刚开始不给工资,只记工分,到后来才发六块,十几块,再到几十块 ,我们全家就靠父亲这点工资生活。虽然只是个民办教师,但父亲总是尽职尽责地教书。由于父亲的教学质量高,不管是哪个村最偏远,条件最差,教学最落后,学区总会分配父亲去教。父亲骑着一旧自行车,常常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有时要走五六里,甚至几十里的山路去学校,实在偏远的就住在学校自己做饭吃,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那辆旧自行车,也伴随着父亲走过十几年,有时是人骑车,有时遇到雨天山路泥泞却是车“骑”人,父亲就这样在风里雨里踏遍了十几所乡村学校。

父亲不管去哪个学校,教的总是最难管理,最差的班。放学后,父亲常会把一些差生留在办公室一个一个的补课,经过父亲的辅导,学生们的成绩总会很快提高。父亲还随身带着一把旧的手推子,学校的男生头发长了,父亲就在办公室挨个的推,有的推成光头,有的推成平头,给孩子们理发,也就成了父亲的课外工作。

父亲教过的班,每次在全乡的统考中,总能拿第一或前几名,父亲各种红色的荣誉证书,有厚厚的一摞,我没数过,可能有三十多本,估计现在还在老房子的柜子里。

我初中毕业的第二年,父亲说他老了,想退休,让我顶替他教,以后再找机会自己考教师进修 。虽然只有七十多元的工资,但我还是愿意,因为我想成为父亲那样的好老师。但偏偏又被分到离家十多里远的最偏僻的小山沟里。开学前一天,父亲说不放心我去,他先去看看在做决定。父亲骑着自行车走了,回来后说:“你不能去,我往去走三个多小时,往回走三个多小时,山沟里下过雨,一路全是烂泥。学校在山坡上的破庙旁,几个男老师晚上就回家了,你一个女娃不敢住,无法生存。”听了父亲的话,我也没去教书。可以想象,在那泥泞的山沟小路上,父亲是怎样扛着自行车走进去又走出来的,他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会让我去受苦。

虽然有那么多的荣誉证书,可父亲的转正却一直拖着迟迟未办,每年教师的转正名额中都没有父亲,尽管如此,父亲还是毫无怨言,仍然尽心尽力地认真教书。父亲把他的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负责,他觉的那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义务。功夫不负有心人,直到退休前,父亲才得以转正退休。

在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母亲也常会给我们讲一些小时候的艰苦生活。母亲说有一年寒冬腊月,下了一场厚厚的积雪,眼看就要快过年了,家里穷得没有一分钱,父亲望着我们,便下了狠心,穿上羊毡鞋,布袋里装上半块黑面饼,一大早踩着一尺多厚的雪去深山老林里割毛竹。直到晚上,父亲弯着腰,背着一捆毛竹艰难地走回来了,鞋里进了雪已经湿透了,鞋外面结了一层洁白的冰粒,看着让人心寒,但父亲还是因为能割到竹子而感到高兴。第二天扎成扫帚,再拿到集市上,一把五分钱,卖了三块给我们买了水果糖和过年的必需品,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了个好年。很难想象,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不知道父亲翻了多少座大山才割到竹子,又是怎样背那么沉重,一步一滑的翻山越岭地走回来的。每次想到这些,我都会很感动,觉得心里暖暖的,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父亲用他的勤劳和爱,给了我们快乐和幸福的童年,而父亲买的那几块糖,不仅甜了我们幼小的心灵,也会甜我们一生。

父亲一生都过着简洁的生活,从不浪费任何东西,即使后来生活好了,他也不舍得花钱下饭店吃好的,咽菜受过苦的父亲来说,有米有面就已经很满足了。由于父亲年轻时长期在外,他也学会了针线活,自己的衣服,袜子破了,都是自己缝补。那年我回去,父亲拿着夏天的薄袜子补 ,针脚又细又平整,我夸赞地说:“爸缝的这么好,我还不会缝。一块钱一双,扔了我给你买新的。”父亲说:“补补还能穿,扔了可惜了。”

父亲生病前,身体一直都很好,从未有过大病或住过医院。六年前的暑假,我带着孩子看望父母,父亲说头有些不舒服,我们让去医院看,他推辞说不要紧是血压低。我们太大意了,也没带着去医院检查。当我回家后的第三天,弟弟打来电话说父亲在医院抢救,我一下子懵了,感到天旋地转,心碎了似的疼痛,眼泪“哗哗”地流着,我走时还好好的送我,怎么就突然病倒了呢?弟弟说是脑梗塞,我一路流着泪连夜坐车。天亮下车后外面下着大雨,我淋着雨踩着满路的雨水急跑医院。父亲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挂着吊瓶,憔悴的不象样子了。我泪流满面地走到床前握着父亲的手,父亲见我哭,歪斜着嘴吃力而含糊不清的说:“别哭,好着呢,没事。”哥告诉我父亲左半身没有知觉了,我的心更疼痛难忍,一辈子走路那么快,那么健康的父亲,怎么一下子就瘫了呢?我们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一辈子都很要强的父亲,内心又是何等的伤痛和煎熬啊。

父亲在医院住了十八天,虽有好转,但左半身还是不能动,出院后我们找人扎针、按摩、泡脚,父亲很配合治疗,他总是满怀希望 ,他相信一定能治好,也相信自己能早点站起来走路。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左脚总算有了知觉,扶着能慢慢向前移动,但却还是不能走。

想让父亲恢复,唯一的办法就是多走路。每次扶着父亲锻炼,我当他左边的“拐杖”慢慢挪一步,父亲就跟着慢慢挪一步,父亲用尽全身的力气,气喘吁吁,颤抖着身子艰难的移动。即使他腿软的迈不动了,整个左半身重重地靠在我的小身子上,他都不肯休息,还要继续锻炼,父亲的右手总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显得是那么的不安和无助。而从他的眼睛里,却总能看到那种自信和坚韧,他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够站起来走路。一直记得父亲说的最深刻的一句话:“我不羡慕别人有多大官,有多少钱,只羡慕别人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有个健康的身体” 这就是父亲最大的愿望。可是,无伦我们全家和我父亲一起如何努力,父亲始终没能站起来自己走路。

父亲病了三年,我们姊妹五个换着照顾,而大多数都是母亲一人照顾。每年秋收完 ,我都会回去照顾父亲。母亲说,每当我来的那几天,父亲就眼巴巴地盼着,不停地念叨着,不停地看时间,我听到后有些心酸。我知道那种等待是多么的艰辛。此后回家,我不会提前告诉,有时快到时才打电话,有时干脆不说突然到家敲门,父亲又惊喜又责怪我没提前说。而每次我要走时,父亲总会让母亲拿几百元钱,他用能动的右手硬塞在我手里:“拿上路上吃饭。“不要,我有钱”“拿上,咋这么倔” 父亲有些生气的用力推开我的手,我看见父亲的眼睛有些湿润,那一推,我感觉到了父亲对我无限的关怀,疼爱和不舍。怕父亲生气难过,每次只能含泪拿着。

父亲病重的时候,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只能喂一点水维持。他的嘴唇干裂,嘴里翘着一层干皮,眼眶深陷,二十多天没吃一口饭,瘦得只剩下 皮包骨头,让人不忍心看那瘦骨嶙峋的身体。虽然早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他依然神志清醒,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从来没有表现出忧虑,悲伤和恐惧,反而显得那么的坦然,平静。来看望父亲的亲人都难过的哭了,而父亲仍然祥和地用手比划着安慰别人别哭。

直到生命的尽头,父亲一直都是那么安详地,静静地躺着,我们都觉得是父亲累了,睡着了,直到姐夫用白纸轻轻地遮住了父亲慢慢变黄的脸,我的心猛烈的像被刀刺痛了,泪“哗”地涌出来,才相信父亲是真的走了........

父亲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句话,就那样静静地,默默地走了,而他却都把坚强 ,自信与对生活的热爱,永远地留给了我们。

对父亲的想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强烈!爸,愿您在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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