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四月

乡村四月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人间四月，芳菲已尽，当紫云英、油菜等花落籽结时，人们便开始早稻播种了，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土地需要松土激活。老李是我们村专业的耕田师傅，为人和善，耐心仔细，技艺精湛，用父亲的话说“他耕作过的田软糯得像麻糍”。而小时候看他耕田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拉着长长的调子，指挥着牛前进、后退、转弯等，各个动作有不同的口令伴奏，声音抑扬顿挫，极富乐感和喜感。极有气势、掷地有声，也极富穿透力，隔着好几里路都能听到他的吆喝声。当耕牛懈怠偷懒的时候，他会嗓门提高八度地呵斥道“太懒了，讨打是吗？看我怎么收拾你！”啪啪啪”话音未落鞭声响起；而当耕牛卖力干活时，他又会眉开眼笑地夸奖道“这就对了嘛，做牛嘛，就是要勤快点，人家才会喜欢你，等下回去给你弄点嫩草吃吃……”精彩的“人牛对话”简直是一堂生动的“人与自然”课！我叹服他对牛这种野蛮又固执的动物的轻松自如的驾驭，那种驾轻就熟简直是神了！而我更喜欢的是，他在耕田的时候我可以跟在他后面拣泥鳅，在被犁掀翻起的泥块里通常会藏着泥鳅或者黄鳝，有时候他还会停下手中的活帮我一起抓，他一路耕我一路拣，在他的号子声里自得其乐，他的田耕完了我的小篮子里也装了不少的泥鳅……

而今，很多农田荒芜，老李的活计自然也少了许多，然而他还在坚守，一老一小两头耕牛与之为伴。骤雨初歇，他又迫不及待地下田了：还是那熟悉的一招一式，还是那洪亮的号子，只是他的背佝偻了许多。看到我，他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说我给你照个相吧。他挺愉快地摆好了姿势：侧着身子，一手把犁，一手勒着缰绳，憨厚和善的笑脸，忠诚踏实的老牛，这样的剪影在晚霞中显得格外温馨又珍贵……

耕好的田一般都会搁置几天才会插秧，四月的夜晚，青草池塘处处蛙。此时，田畈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闪烁，那是人们打着灯火在抓泥鳅黄鳝呢，老家俗称“照鱼”。耕作完的水田平整，清澈，能见度高，最适合“照鱼”了，尤其是在暴雨来临之前，天气闷热，鱼儿特别活跃，此时抓鱼最容易了。哥哥们下田去“照鱼”了，我就跟在后面，站在田塍上拎着收获，或者也下田去，帮着提灯火，抓鱼的过程既刺激又惊喜，田畈上此起彼伏的都是叫喊声和交流声，好不热闹！一次哥哥照了满满的一篓鱼回来，倒在了水缸里，第二天妈妈从水缸里往外抓鱼，结果却掏出来一条水蛇，吓了我们一大跳！原来是哥哥误把水蛇当成了黄鳝给抓回来了。

插秧的日子到了。这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人们早早就做好准备:雇好帮工、准备好丰盛的“插秧饭”,有些人还会在插秧开始之前举行“祭田”仪式，祈求丰收。尤其是“插秧饭”是极讲究的，不能怠慢，必须得有鱼肉等菜品，否则会影响干活积极性。帮工们都是行家里手，动作娴熟，分秧拿捏有度，下秧速度迅速，行列间距控制精准，纵横交错，就像一个个工整的正方形，中规中矩匀称漂亮，当整块田插满绿油油的秧苗后看上去就像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每当此时，父亲就会露出满意的笑容，似乎丰收在望。而插秧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我始终都没有学会：不是秧苗分配不好就是行列不均匀。我插的秧，用父亲的话形容就是“像是水蛇过河“——歪歪扭扭。也像是打了败仗的士兵——垂头丧气。第二天早上父亲到田里一看，我插的那些秧苗竟然全部连根浮起……

“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景色撩人，而记忆中传统的农耕方式是那么的有声有色，有趣有味，令人回味隽永。

作者：何绍英 工作单位：衢州市工程技术学校 邮箱hsy3067983@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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