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院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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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飘絮,麦穗吐香。鲁北平原一望无际的麦田,泛着金色的波浪。眼看麦收在即,现代大型机械化收割机让过去持续近一月的麦收变成一袋烟的功夫,而过去作为麦收主战场的麦场也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为了新的宅基地或小菜园。那些曾经发生在麦场里的欢乐生活和童年趣事,却永远保存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中。

麦场俗称场院,是过去鲁北乡村农家标配的私属领地,主要用来存放刚收获来的小麦、玉米、黄豆、芝麻等农作物。记忆中的场院,既是生产劳作的地方,也是娱乐休闲的地方,还曾经搭起帐篷全家人在这里避震避难,而我更觉得场院就是我童年时与小伙伴玩耍嬉戏的伊甸乐园。

我家的场院就在屋后。哥哥每天赶集卖布回来,卸下拉车的小毛驴,牵到场院里,让毛驴打几个滚。这是为毛驴驱除疲劳的最好方式。毛驴在地上来回翻几个滚后,哥哥用刷子为毛驴刷几遍毛,毛驴再咕咚咕咚地饮下一桶水,就又精神抖擞了。

麦收前,哥哥先把场院洒上水,铺上麦秸,为毛驴套上石碌把场院压实、扫净,叫做碾场。碾好后的场院又坚实又明净,就可以在上面晾晒粮食了。收割来的麦子,在场院里摊上厚厚的一层。翻麦子一般是我的活,用木叉把上面晒焦的麦子翻到下面,下面的翻上来,一天来来回回要翻好几遍。站在毒辣的大太阳地下,一遍遍地翻麦子,这可不是个轻快活。好在有最要好的小伙伴琴一起搭伴干,翻完一遍我们就一起坐在树荫下玩耍做游戏。

麦子晒干后,哥哥套上小毛驴拉着石碾子一圈圈地压,毛驴前面用帆布捂上眼睛,后面用旧袋子挂上粪兜。后来手扶拖拉机代替了牲口,再后来有了小型脱粒机,牲口就彻底地脱离场院了。麦收的夜晚,我家场院里扯上电灯,整个场院照的通亮。全家人拿着叉把、扫帚,忙的团团转,直到夜晚十点多钟,才能休息。

最轻松幸福的时光,在收完麦后的盛夏季节,场院是最好的乘凉休闲场所。傍晚,全家人吃过晚饭,拿着大蒲扇,来到场院里。场院里每晚都聚集很多人,大家在这里纳凉避暑,放松身心。我们把用稻草编成的席子扑在地上,躺在上面数星星,听故事,讲笑话。大人与孩子们各有所乐。张家长李家短,东边崔家丢了狗,西边马家跑了鸡,是大人们永远也谈不完的话题。与最要好的姐妹在场院里说悄悄话,则是我们小孩子的最爱,边说边笑。天上繁密的星星既大又亮,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偶尔划过一颗流星,在黑色的苍穹上一闪划过,继而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中。孩子们伸着手指划着,猜测着流星落到哪里去了?小孩子是躺不住的,数不到十颗星,早就三五成群跑到麦秸垛后面捉迷藏去了。

放火引蝉是场院里最好玩的游戏了。我们在场院边上抱一堆麦秸来,点上火,力气大一点的男孩子去踹树,藏在树里的蝉就再也不安生了,吱吱叫着迎着火光飞下来。女孩子们就在一边捡拾,一边捡一边把蝉放到火里烤着吃,享受大自然恩赐的美味。我们兴奋地手舞足蹈,牵着手围着火转圈,火光把孩子们的脸映照的红扑扑的,那种游戏是现在沉浸在电子产品虚拟世界里的孩子所难以体会到的。

记忆中,麦场夜话也不都是轻松欢快的话题,也有对未来生活的焦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二哥初中刚毕业那年,我也升入了初三。父亲从县城下班回来,与母亲在场院里坐着喝水闲谈。母亲说:“老二初中毕业了,我看他也不是种庄稼的料,要不你在县城托托关系,找个工厂让他上班去吧?这几个孩子只剩下小妮子了(指作者),就看她明年是不是有出息了?”父亲说 “小妮子如果明年把书念成了是她的造化,念不成就让她跟姐姐一起去织地毯吧!”父亲和母亲高一句低一句的谈话,不时飘进躺在邻家小伙伴琴家麦秸垛后面我的耳朵里,使得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们也各自有了心事。我问琴:“明年我们就要初中毕业了。你说,如果我们考不上学,应该怎么办?”琴说:“我也没想好,只是我不想在这场院里劳作一辈子”。 我的心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次夜谈后不久,琴被她的父亲转到县城里的学校去了,我们以后也很少再见面。第二年我考取了市内的一所中专学校,她考入了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我远离了家乡,她则分配到县城的一所小学当了教师。

岁月悠悠,往事如歌。麦场作为农家落后生产方式的见证随着旧时光一起远去了,麦场里的追逐嬉闹和哀愁叹息声也早已散远,童年的小伙伴各奔前程各自东西,只留下一段浓郁的乡愁随着时光的推移越来越深,越来越意味悠长。

(青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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