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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倒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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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这个题目时,心,像被钢针猛地扎了一下,痛在骨子里。时间像一把筛子,在不经意间,把父亲的一生筛尽。

父亲得胃癌已经六年,我们在惶惶不可终日里守望着,祈祷着,等待着奇迹能够出现。然而,时光匆匆,岁月无情,摧残了脆弱的生命,我们在无耐中等来的是绝望。

那天,大姐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病重,已经吃不下饭。挂断电话,眼泪一涌而出,无声地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似乎快要冻结成冰。闭上眼,父亲那憔悴而苍老的面容闪进脑海,那微弱的声音仍然在向我诉说着不舍与牵挂。我在悲痛中煎熬着、自责着,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身边,尽到最后的孝心,抓住时间的一分一秒,不再错过。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回到了久别的娘家。然而,久别重逢,带来的却是一种沉重的心情。

推开冰冷而紧闭的大门,一眼瞅见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双亲。母亲笨重地起身迎来,乱了蹒跚的步履,她满脸的褶皱笑得更深了。父亲则背靠在那把老椅子上,已经行动不便。他朝我微微笑着,那笑意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身上宽厚的棉衣还是无法掩饰他瘦瘪的身体和蜡黄如纸的脸。我强忍着眼泪,压抑着悲伤,心疼地靠近父亲,希望能给他更多的亲情温暖。

我劝父亲,再做化疗吧,只要能让你多活一天,花再多的钱也值得。父亲苦涩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安慰我:别再乱花钱了,你们已经尽力了,我这一辈子活的也值了。母亲在一旁长叹气:哎,时日不多了,慢慢熬吧!

我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下子没了希望。父亲的话像一盏孤夜里的灯,照亮了我们,却耗干了自己。母亲的那个“熬”字,却让我看到了父亲在生命倒计时里的艰难挣扎。

随后的几天,我一直都陪在父亲身边,轻轻地守护着他,很害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更加重了心底的愧欠。白天,我陪他坐在老院子里晒太阳,和他说说话,听他用微弱的声音回忆过去,品味他酸甜苦辣的一生。我从父亲断续的叹语里,感受到他对生活的渴望和对亲人们的留恋不舍。而他暗淡的眼神里却充满绝望,甚至没有一丝挣扎。因为他甘瘪的身体和枯瘦如柴的手指已经无能为力。

父亲说的最刺痛我的话就是:别再给我买吃的了,已经吃不下了,喝口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大口咽了。看着父亲床前堆满的补品,我的心在无声的哭泣,眼睛里满是灰白色。

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难得吃上一顿鸡肉。父亲总是把自己碗里好咬的肉分给我们,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瘦瘦的鸡爪。看到父亲一点点的把鸡爪啃干净,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傻傻的我也想要吃,父亲笑着说:你还小,等长大了,牙齿像爸爸的那么锋利就可以吃了。我不依不饶地吵闹,父亲便骗我说:吃了鸡爪,写字就会像鸡挠的,于是我便信了。呵呵,如今再也不会看到父亲啃鸡爪了。

记忆中的父亲,是那么的健康强壮,从来没有生过病。他曾是一位老军人,上过越南战场。所以他的思想略上一层。那个年代,家里的女孩都不让上学,可父亲却说:越是女孩子越要有文化。于是大姐便成了镇上唯一的大学生。这一直都是全家人的骄傲。现在想想,真的很感谢父亲,是他给了我们知识与前途,让我们融入了当今社会中来。父亲,你真的很伟大!

然而,岁月终究是那么无情,偷走了时间,掠夺了亲情。带走了往昔的不经意,留给今夕太多的遗憾。

如今,新房新车有了,空调暖气也都装上了,该是父母好好休养的时候了,可是,父亲却将要离我们而去。 我问苍天,时间到底都去哪了?我们还没好好感受父爱,还没尽力尽孝,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时光呀,你可不可以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多品尝一些人间美味,多住几日宽大舒适的新房,多看一眼满堂的儿孙。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还是那个年轻力壮的父亲,我们仍是围着他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小孩,一切都安好!

放下沉重的笔,搽干眼泪,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

(时光如梭,回想起,去年这个时间写的是《父亲的走马灯》,而今年却写的是《生命倒计时》。时间是贼,真的偷走了父亲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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