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注定是漫长的。
梦，便多了起来。
临行前一晚小聚，已是两次坐上火车去拉萨的小军为我和庆哥讲解西藏之行的注意事项，像是学生时代临考前老师的叮嘱。小军讲解得细致，而我却无心听讲，一直盯着餐馆墙壁上的钟表，明晚此时，我也将坐上奔向高原的列车——北京西直达拉萨，绿皮车，硬座，40小时又30分钟。
在朋友圈晒出订票信息后，许多人回复“你一定是疯了”，究竟要怎样熬过硬座上漫长的40个小时?
其实，一直以来对绿皮车情有独钟，我说。
它慢。日子就这样被强制地慢了下来，约束在平行的铁轨间，有条不紊，不急不躁，一站又一站。最喜靠窗的位置，阳光随车奔跑，斜入进来，又或者雨水模糊了玻璃窗……无论怎样，车厢内总是无关风雨天晴，翻看一本文集，倾听两三歌曲，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闭上眼睛静静地呆着，也是极好的。这样想着，旅途似乎轻松了起来。
又或者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这一日，又是绿皮车上靠窗的位置，有生以来路途最遥远的旅行，我坚信足以将梦做到极致。
拿到车票的时候手是颤抖的，心“砰砰砰砰”跳，反复核对车票的信息，唯恐买错了日期，才放心大胆地安检入站、检票上车，真的是许久没有那么仔细与担心过了。看到列车标志牌上标明的“北京西—拉萨”时，心终于落地，自语道“拉萨我来了，真的来了”，又忙于拍照，各种姿势，兴奋得像个孩子。
去往拉萨的绿皮车的过道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复杂的纹路，艳丽的花朵，车厢内淡绿的粉刷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柔和，除此之外，与其它绿皮车并无二致。时值国庆长假前夜，列车异常拥挤，我与庆哥抢先放下行李，收拾妥当，便开始环视车厢里的百态，以期寻求同行的伙伴。过道里的站客定不是去往拉萨的，行李简单神情肃然的人定不是去往拉萨的，携老带幼的人亦不是去往拉萨的……唯独三五成群，聊个不停，满目新奇如我这般的同龄人最有可能直达拉萨。
相比较我与庆哥“听天由命”式的旅行，后座的几位同龄人准备充分、分工细致，睡袋、地图、手电筒等等一应俱全，还有些不知名的小物件，并不知晓用来做什么。我与庆哥对视一笑，笑我们此行单薄的准备，又后悔没听从小军的讲解。担忧之际，列车缓缓驶出北京西站，我们知道，无论怎样，西藏之行真的开始了。
列车行驶在暗夜里，村户人家点点灯光匆匆掠过。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拿出文集，本想就这样消耗掉第一晚的时光，却发现多余得很。北京西到石家庄北的两个半小时里，四周的人已经相互熟悉，畅谈起各自家乡的种种，相比较躲在音乐与书本里自我徜徉，这样的相识交谈似乎更加轻松有趣。来自于不同地域素未谋面的人，谈论家乡的美食景点、习惯风俗，谈论第一次到对方家乡时的感受，一切都是新奇的、美好的。你不会刻意去了解眼前这个向你描绘美好画面的人，知晓得越多便煞了风景，越是熟悉便多了份压力。这样短暂的相遇离散，没有物质的参与、没有性格的深究，仅是第一眼印象的好感、第一句交谈的愉悦便已足矣。
如若交谈范围再广、时间再长，对于眼前的个别女孩，似乎有了心动的感觉。列车停靠石家庄北站时，小丹(并不知晓她的姓名，暂且称为小丹)由另一节车厢换坐到我与庆哥对面，身材修长，长发披肩，脚蹬约5厘米高跟鞋，我们猜测，她定不是去往拉萨的旅行者。落座后的小丹很快融入到我们的交谈中，家是宁夏中卫的她现只身一人在天津的一所小学里教书育人，言谈举止，有很浓的书卷气息。每逢长假，小丹都要坐11个小时的火车回家，她说她是个恋家的人，亦说很羡慕我们能有这样的一次旅行，明年定要和心爱的人去一趟西藏。整个晚上，直到凌晨四点，我们都一直畅聊着各种话题，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与庆哥私下各自怂恿着对方要小丹的微信号，并不清楚小丹是否单身，那一刻，有种谁抢先要到便要与谁共度一生的味道。可直到小丹下车，我们都没开口。后来的日子，我与庆哥常常谈论这段未完成的“艳遇”，结束单身生活的我仍旧玩笑般怂恿他广发消息寻找“中卫女孩”，庆哥也只是笑笑。我们都明白，有些心动，用来回味要比用来相守更加美好。
经历了一夜座谈，凌晨四点多的车厢异常安静，睡意十足的人们已然不顾及外在形象。车厢过道、车座下的狭小空间都躺满了人，而在座位上坐着睡的人，各种装备齐上阵，又时不时转动着身体，调整成为当下认为最舒服的姿势。在这里，睡觉俨然成为了最困难的事情。
列车到达西宁前，除交谈的愉悦外，大都是枯燥乏味的时间。白天的风景是满目的黄土，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凉;车厢亦拥挤，难以自由走动。西宁过后，车厢宽松起来，继续前行的人少了一多半。这一站之后，列车开始爬升“青藏铁路”。这段全长1956公里的“天路”与之前的景色完全不一样，天更蓝了，太阳与月亮更低了，朝霞与晚霞更加夺目绚丽，牛羊多了起来，放牧的藏民人家多了起来，一切都更像想象中的藏区，一切都是一幅长长的徐徐展开的画卷。
午夜时分，列车运行的海拔高度增到4000多米，清晨五六点便要翻越唐古拉山口。车厢里服务人员开始出售富氧水，有人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便携式氧气瓶，一时间各自紧张起来，对于从未体验高原环境并且准备不足的我们来说，着实被这神秘的“高原反应”吓住了。殊不知，列车已经开始供氧，我们在熟睡中安稳度过了海拔最高的唐古拉山口。
车程最后一夜过后，西藏的气息愈发的浓烈，大家已无心关注车厢里的一切，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车窗外的景色。以往的印象中，铁路沿线永远是破败、荒凉的代名词，可在这里，它干净明亮透彻，它牛羊成群一派祥和，穿越在格桑花海里，穿越在蓝天白云碧波荡漾的童话世界里。从未有过的绿皮车窗外的体验，像是一场梦，而这梦才刚刚开始。
正午时分，列车停靠拉萨站。出站的一刻，日光直泻，浸暖身心，看拉萨端坐，处处是景。不禁感叹，要问山有多高、水有多长，终需坐上火车去拉萨，醉在神话天堂。
(2016年10月18日记于济南)
版权作品，未经书面授权，严禁转载，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